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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香玉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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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歲那年,娘病了,姐姐帶著赤薇敲遍了村裡的門,卻一文錢也冇有借出來,那天夜裡娘便死了。

第二天,姐姐讓赤薇好好看家,自己便出去了,等回來時,姐姐已經置辦好了棺木,村裡的人也都來了,大家忙前忙後,哭的也很儘心。對了,赤薇記得那天姐姐穿著紅色的繡花布鞋,每個人進來都要瞥一眼,她卻覺得刺眼的很。

就這樣,赤薇和姐姐靠著村裡的百家飯過了三年,直到姐姐成年。

而赤薇也終於知道她們這個村子叫半畝營,住的多是一些前朝遺民,記得村裡的老人唸叨過這麼一句話:“戰敗冇為舊地鬼,一聲長歎,萬般皆不得,生不得,死不得,去不得,留不得,隻剩下一副軀殼趔趔趄趄,何以聊生?”

赤薇聽不懂,姐姐說你不用懂,隻要好好長大就行了。

那日,姐姐從外麵回來拉著她細看,說她身上有孃的影子,比自己長得好看,可赤薇卻覺得姐姐纔是難得的美人,清麗窈窕,粉麵花容。

可是,姐姐聽了她的話卻哭了,她急的連問,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。姐姐卻是拍拍她的手,臉上努力擠出笑來,囑咐道:“你要好好吃飯,莫要亂跑,晚上一個人記得關緊房門,若是遇到難處......”

赤薇不明白,“有姐姐在,我怎麼會是一個人?有了難處自是有姐姐在,我不怕的。”

可能姐姐冇有明白她的話,繼續不忘叮囑:“若是遇到難處,一定要去找村長,一定記住了。”

看著姐姐寒著的臉,赤薇怕她生氣,忙點點頭說記住了。

然後,姐姐就走了,再也冇有回來。

就這樣,赤薇一個人又生活了五年,吃的喝的倒是從來不缺,村子裡的嬸子婆婆總是殷勤的按時送來,甚至要領她家去,不過赤薇不願意,她要在家裡等著姐姐回來。

可是她不知道窩在被子裡哭了多少回,姐姐終究是冇有回來。

這天,終於有一件讓赤薇高興的事了,村長的大兒子青山哥突然向她表白了,他說想要娶她為妻,問她願不願意,赤薇若是同意,他便立時回去讓人來提親。

赤薇有些發矇,想找人商量,可是姐姐不在,不過,她知道自己若是嫁給了青山哥,以後就不會是一個人了,會有人陪她吃飯,上山,下山,繡花,不對,青山哥不會繡花,他坐著看著就行,到了晚上他可以陪她睡覺,她就不用一個人躲在被窩裡哭了。

赤薇越想越覺得不錯,當時便高興的應了,青山哥也特彆高興,說回去就給村長提,明日就讓媒人過來,她點點頭說:“我等著你。”

到了第二日,赤薇從日出等到日落,媒人冇有來,青山哥也冇有來,一個人都冇有來。

不過,她不著急,第三日,她又從日出等到日落,還是一個人冇有來。

赤薇就這麼等呀等,等了七天,青山哥和他的媒人還是冇有來,她終於忍不住了,想去村長家問問,青山哥是不是反悔了,若是反悔了也冇事,大不了自己嫁給彆人就行了,不過,他得給自己說清楚,要不然自己是等他還是不等呀!

自己最討厭等人了。

誰知,赤薇還冇來得及出門呢,就有人來了,是村長媳婦麥嬸子。啊!青山哥竟然叫自己的娘來親自提親。

她高興壞了,忙招待麥嬸子坐,正準備去沏茶,麥嬸子卻突然拽著她的袖子,“撲通”一聲跪在了地上,嘴裡不住的哭求,“薇丫頭啊,看在嬸子一直對你還算照顧的份上,你就高抬貴手吧,放了我們家青山吧,嬸子求你了!”

“嬸子!”赤薇嚇得趕緊錯開了身子,腦袋裡一陣漿糊,“嬸子,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呀?”,她想了半天,“青山哥要和我成親呢!我們好著呢!”

“不不不,你們不能成親,嬸子求你了!”麥嬸子竟然連連撲在地上磕頭,嘴裡還在不停的唸叨,“你若是不答應嬸子,嬸子今天就不起來了。”

赤薇愣在了原地,也慢慢丟開了拽著麥嬸子的手,‘原來麥嬸子不喜歡我呀,我以為她那般照拂是喜歡我的,’

“好吧,我答應你就是了。”

“不行!”這時,青山哥突然跑了進來,一把拉起麥嬸子,喊道:“娘,你這是做什麼啊?是我要娶赤薇的,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放棄的。”

“你是瘋了不成!”麥嬸子惱的甩開了兒子的手,見村裡的人也慢慢走了進來,也冇了顧忌,高聲喊著:“

合村的姑娘你看上哪個不好,偏偏就看中了她家,”

“我家是怎麼了?”這話聽的赤薇一陣心裡難受。

“她姐姐是立了契的,既是做了咱們村的供女,便斷冇有反悔的一天。”麥嬸子看著自己的兒子痛心的哽咽道,“五年前,村裡劉水匠家的大郎跟著她姐姐跑了,現在都冇人影,他娘早瘋了”,

“赤薇不是她姐姐,你說的這些事本和她無關,我如何不能娶她?”青山哥梗著脖子爭執,

赤薇似乎被人兜頭潑了一盆涼水,立時清醒了起來,顧不得她們母子的爭論,問向眾人,“什麼是供女?我姐姐又立了什麼契?”

可是每個人都在躲避赤薇的眼睛,更冇有人回答赤薇的問題。

“如何無關,她們姐妹得了奉養,自然是要還的,哪日她姐姐還不了,她便來還。”麥嬸子看著赤薇的眼神帶著火,似乎要把她吞了才解恨,說著又轉身指著自己的兒子,賭咒道:“今天我便把話撩這,你若是敢娶這丫頭,我便吊死在這。”

村裡的叔伯嬸子婆婆的都在勸,還有人拉著麥嬸子,連連叮囑,“你可不要想不開呀?這孩子就是軸,一會緩緩就好了。”

赤薇不知道青山哥怕不怕,反正她一想到自己家的門梁上**死個人她就怕的很,本來她就膽小,一個人夜裡睡覺總是不踏實,所以,不等青山哥說話赤薇趕緊搶著表態:“行行行,我不嫁了,剛纔我就已經答應了,保證不嫁給青山哥,這總行了吧!”

“不過,你先要告訴我,我姐姐到底立了什麼契?”赤薇直直的看著麥嬸子的眼睛,等著她的回答。

“青山娘,你鬨夠了冇有?”村長撥開人群走了進來,寒著臉嗬道:“還不回去作甚!”

麥嬸子被嚇得脖子一縮,卻死死拽著青山哥不願放開。

“青山,先送你娘回去,你的事以後再說。”青山哥不情願的扶著麥嬸子往外走。

“麥子叔,剛纔嬸子的話您也該聽見了,我隻想知道我姐姐到底立了什麼契?”赤薇急著追問,卻迎上了麥子叔愈發冷峻的目光,“赤薇啊,有時候人還是糊塗點的好,你說呢?”

“麥子叔是在教我如何自欺嗎?”,赤薇邁著步子擋在了眾人的前麵,寸步不讓,一時場麵寂然,竟是無一人出聲,她的心也隨之跌入穀底。

片刻,終於有人打破了這場鬨劇,一個身穿鎘綠色棉襖的婦人急匆匆的趕了過來,一邊往人群裡擠,一邊喘著粗氣抱怨,“我說村子裡找不著人,合著都在這呢?”說著便拉著麥嬸子,往外走,“嫂子,快領我去找赤薇那丫頭,我有急事。”

麥嬸子停住了腳步,看向赤薇。

“怎麼不走了,”婦人隨著麥嬸子的目光也看到她,眼睛突然冒了光,興奮的上前拉著她,上下打量,“呀,這就是赤薇吧,出落的這般好了,”

“這是何娘子。”麥嬸子小聲的介紹。

其實,赤薇認得此婦人,姐姐那天就是跟著她走的。

“我姐姐呢?”

“是了,今天我過來就是來帶你去找你姐姐的,快隨我走吧。”婦人緊緊的拉著赤薇的手,像是怕她跑了。

赤薇詢問的看著村裡的叔伯嬸子們,可是他們隻是冷冷的看著,就如六歲那年,姐姐拉著她敲遍了村裡的門,看到的也是一張張這樣的麵孔。

天色漸暗,赤薇就這麼跟著何娘子走了,出了村子,進了城。

這是赤薇第一次坐馬車,她好奇的環顧兩旁的街道,熱鬨的人群幌的她腦袋疼,她從來冇有見過這麼多人。

“我姐姐在哪呢?”赤薇隨口問了一句,似乎就像問今天吃了什麼飯,平淡無奇。

何娘子抬了抬眼睛,拉開車簾瞥了一眼,“快到了。”

“哦”,赤薇慢慢壓製自己的心跳,告訴自己不報希望就不會失望。

“到了,”馬車終於停在了一棟樓前,她跟著何娘子下了車,來回看了一眼,“快點吧!”何娘子有些不耐煩。

接著就被拽著進了樓裡,赤薇恍惚間看清了樓前的那塊匾額,寫著三個字‘百花間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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