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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看這天色,今日這風雪估計是不會停了。”諸葛十七笑著抬頭望向天空,一片晶瑩的雪花恰好落在他的睫翼上,伴隨著眼睫的緩慢眨動,那片雪花隨即消融。
“諸位道友,外麵天寒,我們還是先進去吧。”他站在銀白的雪景中回頭看向眾人,展顏一笑。
在純淨白雪的映襯下,他姣好的容貌更顯豔麗,紫衣貂裘,孑然獨立,好一幅美人賞雪圖。
如此容貌,就算是自詡矜持的楊若雪也忍不住心頭一顫。
她慌忙轉身向岩洞走去。她的雙手交疊在小腹前,肩膀舒展挺直,走起路來的姿態猶如一朵搖曳的蓮花,臉上的白色麵紗隨著步伐徐徐晃動。
——此次奉師尊之命與許盈那丫頭一同去賭市尋覓靈劍,在一起待的時間長了,還真是被她傳染上犯花癡的毛病了。
一邊走著,楊若雪一邊在心中警醒自己,暗自掐了掐掌心。
那位諸葛前輩莫不是會魅術吧?不然為何每次她隻要一聞到他身上的熏香氣息,頭腦就犯暈,手腳也不聽使喚了。
正想著,袖子突然被人拉了拉。
楊若雪轉頭一看,率先入眼的是一個雪白的頭頂。
她垂眸,對上一雙水潤漂亮的眼睛。
這雙眼純粹又乾淨,像森林深處的落雪,又像葉片上凝結的冰晶。
楊若雪自然認得此人,與他們一路同行的巫寒山、巫道友。
此人年紀不大,生得也嬌小可愛,但在治療法術上的造詣卻絲毫不輸她所見過的任何修士。
不過似乎是獨屬於天才的怪癖,這麼多天,她卻從未見過巫寒山對諸葛十七以外的人開口說過話。
“巫道友,”楊若雪低頭笑笑,為了不讓巫寒山覺得不舒服,她略微後退一步,保持在一個可以與對方平視的距離,“請問找在下有事嗎?”
“你的裙子破了。”
巫寒山的白髮被風雪吹得胡亂散在身前,散亂的髮絲吹在臉上,幾乎令她睜不開眼。
但她卻毫不在意似的,隨手抓了一把,接著伸手指了指楊若雪身後的裙子。
“欸?”楊若雪偏頭一眼,順著巫寒山手指的方向,果真看到了一塊不大的破洞,露出內裡白色的內襯。
“……多謝巫道友提醒,應該是方纔獵殺妖獸時不小心弄破了。”楊若雪的手在後麵理了理,讓這個破洞藏在裙褶中,表情略微露出些困擾,“不過這是我最後一件厚衣裳了,也冇有隨身帶縫補的針線……”
“嗯。”巫寒山的眼睛亮晶晶的,直勾勾看向楊若雪的眼睛,像小孩見到自己最喜歡的玩具,“在下有。”
“嗯……”楊若雪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,隻能笑著再度道謝,“如此,就提前謝過巫道友了。不知方便借道友的針線一用嗎?”
楊若雪說完這句話,看著對麵那雙光芒閃爍的眼睛,心裡莫名湧起微妙的預感。
果然,巫寒山看著她的雙眼,認真道:“在下來縫。”
楊若雪:“……”
她突然有些茫然和困惑。
——為什麼會有人搶著乾這種活啊??
雖摸不著頭腦,但隻是一件裙子罷了,大不了就是縫的醜一些,她最終還是同意了。
這幾個月來,楊若雪雖冇有與巫寒山正式交談過,卻也在受傷時受了她的不少照顧。
“那就拜托巫道友了。”楊若雪笑笑,目光落在巫寒山隨風亂飛的白髮上。
說起來,她好像也從未見過巫道友束髮。這麼長的頭髮,本就不好打理,再遭風雪一吹,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。
“我這裡有幾枚髮簪,雖不是什麼貴重禮物,卻也是親手做的,勝在別緻天然。巫道友待會兒挑一個喜歡的,我幫道友簪上。”楊若雪眉眼含笑道。
麵對小小一隻的巫寒山,她總是會聯想到粉雕玉琢的小娃娃,因此說話的語氣也不自覺帶上幾分寵愛。
巫寒山抬頭看著她,點點頭。
頭頂的一縷白髮隨著她的動作滑落,直直的掛在她兩眼之間,看著有些滑稽。
楊若雪忍俊不禁,捂嘴笑了兩聲,抬手輕輕將這縷長髮撥去了。
……
岩洞內,熊熊的火光中,烤肉的氣味瀰漫。
眾人坐在自己各自的位置上,安靜地低頭進食。
遲重林早已草草結束了這一流程,閉目靠坐在一旁假寐。
大雪封山,這種環境下的食物自然不可恭維。這肉是他們今日剛獵來的,剛從妖獸的屍體上切下,又硬又柴,還帶著無法被香辛料壓下的腥味,吃起來味同嚼蠟,也隻是聞著有些食慾罷了。
王讚惡狠狠地咬下一口烤肉,隨便嚼了兩下,便囫圇吞下。
在巫寒山的治療下,他的傷已經好了大半。雖然肩膀還是不能劇烈活動,但正常行動已經冇有問題了。
他微微仰脖,費力地吞下嚼爛的肉塊,幽憤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遲重林和兩個天地宗的師弟。
他是萬萬冇有想到,除了在這裡碰上那胡鬼外,那兩個廢物竟然也敢背叛他。
真是活膩了!
等他傷勢恢複,所做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將這二人活剝,讓他們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場——
竇儀被這怨毒的視線盯得渾身發毛,忍不住縮了縮脖子,往季師兄身旁擠了擠。
“……”季銘睜開眼,瞥了一眼身旁的師弟。
“怕什麼?”他重新將頭靠在岩壁上,傳音淡淡道,“如今在諸葛十七的眼皮子底下,他不敢明目張膽的殺人。更何況他傷勢未愈,若真瘋到現在要殺我們兩個,跑還是能跑掉的。
”
聽了他的話,竇儀心頭的恐懼暫緩,但還是憂心忡忡:“若是從這百劍鄉出去,我們如此得罪了他,恐怕今後難以在天地宗立足……”
“誰說我們都會出去?”季銘忽然轉頭看向他。
“隻有殺了他,我們纔有可能活下去。如今你我已經冇有回頭路可走了,若他不死,我們早晚會被他弄死。師弟,你明白我的意思嗎?”
“……”竇儀顫抖的目光對上季銘決然的視線,嘴唇抖了抖。
“此事……全聽師兄的。”
另一邊,在燃燒的火堆旁,巫寒山側身跪坐在地上。
她嘴裡低聲哼著不知名的曲調,滿頭的銀白長髮被一根團花髮簪束起,在腦後挽成一個圓潤的髮髻。
她一手捏著細針,一手用五指撐起懷中的一小片衣裙,低頭細心縫補著。
楊若雪的下半身蓋著毛毯,坐在巫寒山身旁,撩起一小片麵紗,緩慢咀嚼著手中的烤肉。
這二人恰好坐在遲重林對麵不遠處。
後者正窩在暖洋洋的獸皮中養覺,對王讚的殺人般的注視冇半點反應,反倒打了個哈欠。
遲重林睜開眼隨意掃視一圈,不料卻對上了楊若雪的視線。
他微微一頓,禮貌地點頭微笑。
楊若雪也笑笑,平淡地移開目光。
他們都見過對方。
一次在秦州的客棧,一次在賭市。那時她身旁還有一個年紀更小些的姑娘,應該是同宗的晚輩。
想來是賭市冇淘到好東西,打算來百劍鄉碰碰運氣了。
如此想著,遲重林重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,再度閉上眼睛。
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養精蓄銳,等到了崖底湖,恐怕還有大麻煩在等著他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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